- 青黑海盜paro，架空世界觀，各種奇幻要素有
- 深淵將他們吞噬。當索尼克自黑暗中醒來，他不得不面對洞穴裡巨大的暗影
5.The sea called us monsters, so we became one
當岩洞的水落在臉頰上時，索尼克意識到自己正從一片濕漉漉的苔癬上醒來。
陰冷，潮濕，不見天日。他遲鈍地撐起身體，並伸手掩住脹痛的腦袋，四肢麻木不堪。他眨了眨眼，試圖讓視線適應黑暗，而當指尖觸碰到垂掛在左耳上的飾物時，他這才想起它還有個照明的功能。
「殘響，點燈。」
索尼克將一枚螢青色的石子從飾鏈上解下，掌中冰冷的觸感令他為之一振。隨著柔和的藍白幽光緩緩亮起，周遭約莫兩公尺內的空間被點亮起來。
腹部隱隱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痛感，提醒了他不久前海軍如何用一顆該死的銀彈貫穿了他的側腹。索尼克十分慶幸子彈穿過了身體，這讓那枚危險的銀彈並未在他的器官裡殘留。他低頭查看，傷口不大，血已凝成暗紅色的痂。
當感官逐漸甦醒，索尼克敏銳的聽覺也隨之恢復。黑暗中，一陣粗重的呼吸正斷斷續續地由不遠的水坑處傳來，揭示著這裡不僅有他一個活物。
索尼克繃緊神經，攢緊掌心緩步趨近漆黑的水邊。光線如薄紗般鋪開，映照出岸邊巨大的陰影，當他終於看清聲音的源頭時，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地顫抖。
眼前景象確實使他震撼。
一隻龐然巨物半浸在如墨的水中，光滑的皮膚泛著濕冷光澤，鮮紅的條紋如血管般蜿蜒盤踞。牠長長的觸手正吸附在岩壁上，尖端痛苦地蜷曲著，收縮時發出了黏膩的水聲。
───克拉肯，海妖之首。
索尼克低頭望向胸前羅盤，血色的晶核正劇烈震動著，發出高亢的嗡鳴。那是多年來他始終追逐的幻影，而如今，這頭怪物就這麼真切地橫陳在他的面前。
牠比索尼克在海上遭遇過的任何生物都要龐大。索尼克蹣跚地上前，腳下是一片潮潤的苔癬，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內劇烈地鼓譟，直到他終於佇足在巨獸的跟前。
這頭巨獸不久前才拯救過他的性命，同時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整艘船艦。
「夏特......？」
索尼克輕聲喚道。他小心翼翼地跨過盤踞地面的觸手，像走過一片沉睡的森林，呼喚聲溶進了潮濕的空氣。時間在黑暗裡流淌，直至那碩大的身軀微微顫動，隨之發出一陣沉悶的低吟，覆著半透明薄膜的眼瞼緩緩掀起，綻開了五對紅寶石般的瞳眸。
索尼克會說，海妖的眼睛確實多得令人有些撩亂；而其中最大的一雙虹膜中，正清晰地映出索尼克的倒影。
「你是夏特，對吧？」
索尼克與那雙紅眸對望。海妖的瞳孔之大，幾近相當他半個身高。
海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注視著他。那些眼底隱藏的情緒如濃霧後的潮水，又像隔著一層混濁的玻璃，深邃得無法窺探。它太靜、太深，宛若獵人審視獵物的眼神。
索尼克並未表現出絲毫畏懼。相反地，在他那對碧綠的瞳眸裡，再度躍動著興奮的流光。
「如果你真的是夏特，就得想辦法讓我知道。」他雙手環抱胸前，語氣一如往常。
海妖緩緩地歪著頭───那動作幾乎有些無辜，若牠並非傳聞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海妖克拉肯，索尼克甚至會覺得這舉動有些可愛。
緊接著，海妖虛弱地自水中抬起一隻前肢。那是他體側最大的附肢，溼答答地滴凝著海水，如同巨獸的手臂，正緩緩地朝索尼克伸來───意思很明顯，牠希望索尼克能夠握住他。
索尼克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嘴角卻揚起笑容。他趨身上前，將戴著手套的掌心貼上那冰冷而柔軟的觸肢。
『索尼克。』海妖呼喚著他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低低響起。
那感覺很奇妙。一種強烈而鮮明的情緒在索尼克的意識中迴響，如潮水輕拍礁石，既遙遠又熟悉。無須懷疑，那確實是夏特的聲音。
「嘿，大傢伙。」他的指尖輕輕滑過海妖的觸肢，不自覺地摩挲著掌中柔軟的觸感。他胸前的羅盤嗡鳴不止，吸引了海妖的目光。
索尼克高舉著羅盤，將面盤的刻紋清晰地展示在海妖碩大的瞳孔前。
「事實上，我並非一直過著漂泊的人生。我曾經有家人，現在他們都不在了。」他罕有地換上一副凝歛的表情，慣常輕揚的嘴角抿成了一道銳利的直線，翡翠色的眼眸褪去戲謔，沉澱為深潭般的冷冽：「海妖毀了我的家鄉。」
渾黑的巨獸睜大了眼眶，血色的虹膜在微光裡劇烈晃動，像月光下突然破碎的冰面。
「讓我確認一下，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極力隱藏的真面目？」
海妖聞言猛地抽回了手臂，所有附肢都失去了先前的力度，癱軟地垂落水面上，激起的水花都是無力的。牠龐大的身軀微微後退，整個洞穴的水域都泛起了漣漪，水窪因他的動作劇烈震盪，濺濕了索尼克的靴子。
「沒事的，夏特。」索尼克毫不退縮，反而更進一步。他雙手貼上海妖的頭部，像在安撫一頭擱淺的巨獸，「......我只是希望你向我解釋這一切。」他頓了頓，聲音柔和下來：「還有，謝謝你救我。」
海妖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可怕的寂靜吞噬著濕冷的空氣。透過肌膚相觸，索尼克能隱約感知到對方此刻翻湧的情緒───那是一種濃重的悲傷、與深沉的恐懼。這些沉重的感受正透過掌心傳來，緩緩滲入索尼克的心底。
「……你能變回來嗎？」他輕聲問道。
海妖微微顫動著身子，體表無數觸肢蜷縮又舒展，嘗試在溶洞中尋找新的支點。當他將半個身子稍稍抬離水面時，索尼克藉著微弱的光源注意到牠在坎坷不平的石灰岩地面上拖出的長長血痕。
「你受傷了。」眉頭皺起，索尼克不假思索地張開雙臂，試圖穩住那顆巨大的頭顱。他並未意識到這個姿勢就像在擁抱，他只想確保海妖的狀況，並本能地想要支撐對方。
「......你想上岸嗎？我的意思是，你這個狀態能夠離開水中嗎？」
海妖在他的臂彎中前後晃動著腦袋，像是在點頭。
「那好，讓我幫你。」
索尼克將發光的耳墜繫到胸前，以便更好地騰出雙手來幫助這隻受傷的巨獸。他左右打量著海妖碩大的身軀，最終他選擇邁入水坑───縱使進入冰冷的水中一事令他感到無比恐懼，但索尼克仍是謹慎地一步步向前，直到腰部以下全然浸沒在黝黑的水域之中。
他伸手扶住海妖的身側，隨著那些觸肢緩緩抓緊岸邊的石壁，索尼克也用盡全力推動著，將那沉重而虛弱的身軀推上了岩岸。
這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但他們親愛的船長總算如願登上陸地。
「渾沌在上，夏特......」索尼克輕喘著，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如果要我說句感言，我會說你應該減減重了。」
海妖瞇起了他猩紅的眼睛，現在索尼克能夠確信那是他不滿的表情，這讓他有些忍俊不住。海妖低鳴了一聲，嘶嘶聲響在潮濕的空氣中輕輕迴盪，接著伸出牠那長長的前肢重重地拍在鈷藍刺蝟的腦袋上。濕潤而黏滑的觸感令刺蝟不禁豎起了全身的翎刺，海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眼眶。
「嘿，rude！」索尼克眨了眨眼，笑著拍掉了海妖的手臂。他討厭水，討厭這一切濕滑又黏稠的感覺。但意外的是眼前生物竟未引發他絲毫反感，這點倒是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你知道該怎麼變回來嗎，Mr.克拉肯？」
『......我不是。』海妖的聲音聽起來沉鬱而傷感。
「Well……」索尼克歪著腦袋，將拇指和食指抵在下巴思忖著，「雖然現在這副模樣很難讓人信服，畢竟你真的長得跟隻魷魚沒兩樣？不過我相信，我們之後會有時間讓你慢慢解釋的。」
他抖動渾身濕透的毛皮，甩去那些討厭的水珠，接著爬上了海妖身邊，再度舉起胸前那枚發著光的綴飾。
這次他看得更加清楚了。海妖的身上滿布傷痕，多半是海軍砲火留下的彈孔，每個孔洞都向外汩汩地滲著鮮血。或許當他們被捲入海底時，巨大的漩渦再度撕裂了它們，使得牠如今看起來滿目瘡痍，觸目驚心。
而索尼克沒有忘記，那時候這頭龐大的怪物是如何溫柔地用身體將自己緊緊護住。
「現在，先讓我們為彼此療傷好嗎？」
索尼克探手進他的刺裡翻找，渾沌在上，但願他沒有在漩渦中丟失太多東西。幸運的是，或許正因海妖全程用身軀將他包覆的緣故，他的所有物幾乎安然無恙。
索尼克掏出一只盛著紫色液體的玻璃瓶。那是用於外傷的急救魔藥，由他們美麗且可靠的夥伴露姬親手調製。考慮到夏特的傷勢，索尼克只在自己腹部的槍傷上滴了一滴。
當藥液接觸傷口時，他咬緊牙關，眉頭因劇痛扭曲成結。露姬的魔藥一如既往地見效，灼熱感很快便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的疲倦。
而當他舉著剩下的魔藥朝海妖靠近時，卻被那伸來的手臂給攔下。
『別浪費在我身上。』
「聽著，」索尼克竭力地吐出一口氣，「藥水能再調配，而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減輕你的痛苦。」
索尼克爬上了海妖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在每一處仍滲著鮮血的傷口上滴下藥水。他能感受到海妖在他身下因痛苦而發出的震顫，沉重混濁的低鳴斷斷續續地自胸腔流洩而出，如一頭受傷的野獸正伏在地面哀鳴。
「忍著點，夥計。」索尼克輕拍海妖的腦袋，「露姬的藥跟她的毒舌一樣讓人吃不消，但總能見效不是嗎？」
海妖再次不悅地瞇起眼睛，索尼克不理會他的抗議，只是持續著動作直至用罄最後一滴藥液。他將空瓶隨手拋向黑暗，這個動作好似也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此刻他的四肢像被剪斷繩索的船帆，全身癱軟在了海妖柔韌的軀體之上。溫潤的觸感幾乎令他昏睡過去。無論如何，他們現在都需要一場休息。
『索尼克......』海妖再次輕聲喚他，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的情緒。
「我沒事的，Shad，我只想睡上一覺......」
索尼克喃喃說著，眼皮如錨般沉重。他將身子蜷縮成團，依偎在這位柔軟的夥伴身上。當那條巨大的手臂溫柔地環繞過來時，他就這樣在靜謐與安寧中沉入了夢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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