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亂/高山】矢羽之歌
*高坂陣內左衛門→山本陣内 / 201711寫給May的小說
*微CP要素 / 過去捏造 / 高坂與山本在此篇並沒有直接互動
***
不如歸去。
在三月的尾聲,輕拂著葉稍的東風中承載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候鳥的鳴聲。
椋鳥、雁鴴、野鴝、樹鶯──
這些來自遠方的過客紛紛地向山林捎來他們歸鄉的信息。
遠方蓊鬱的山林、近在咫尺的樹梢、那水洗過一般澄澈的青空、與微風中蕩漾著枝芽的草叢,幾乎每個角落皆充斥著春的喧騰。
在雜渡昆奈門那盛開著白櫻的庭院,剛下過小雨仍有些潮潤的空氣中傳來了幾聲清麗的鳥鳴。
那聲音清晰地像是劃過蒼窮的箭矢,與那些巧妙地融合在春風中的歡騰曲調迥然不同──婉轉地仿若帶著幾分惆悵,直白地有如一場控訴。
「哎呀,就連杜鵑鳥也大駕光臨了。這時期的山林可還真是熱鬧呢。」
雜渡昆奈門放下了指間正小心翼翼擦拭著的忍具,若有所思地抬頭望向頂上一片蒼翠的新綠。
「您竟然能從眾多聲音之中分辨出杜鵑的鳴聲。」
高坂陣內左衛門順著對方的視線向著樹梢望去,隱約只見一道毫不起眼的灰黑色尾羽。他對鳥類並不是很熟悉,說起對於鳥鳴的辨別亦是略有耳聞而已。
「因為那是杜鵑的聲音啊......每到了這種季節的夜裡就會喚個不停,令人想忘也忘不掉呢。」
「啊......原來春夜裡的那啼聲就是杜鵑啊。」這麼說來的確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聲音。
「杜鵑的種類不少,但在夜裡有幸聽聞的那便是四聲杜鵑*的鳴聲喲,對這一帶山林來說是位稀客呢。嗯,真是令人懷念......」
不如歸去──那是四聲杜鵑正在鳴唱的聲音。
雜渡昆奈門靜靜地凝視著庭院,情不自禁地憶起多年以前、屬於某個春日的記憶。
那時候庭院的櫻樹正盛開,年少的他與山本陣內在樹蔭下相對而坐。山本陣內的身旁總是伴隨著那位討厭傢伙的身影,記憶中那人笑著高舉手中的酒盃,但隨著時光的荏苒他卻逐漸地憶不起那張曾與自己相仿的容顏。
暮春午後的暖陽揭開了層層繁茂的葉片輕巧地灑落在廊上,將三人的影子點綴得閃閃發亮。
「吶,陣左。我突然想起一段有趣的往事呢。」
雜渡昆奈門將視線移開了樹梢,對上了面前那對正專注凝望著自己的澄澈眼眸。
「我與父親曾經以杜鵑的聲音作為我們父子兩人專用的矢羽音*喲。當時陣內還被我們的暗號唬得一愣一愣的,肯定到現在也還忘不掉呢。」
「......您說用杜鵑的鳴聲作為矢羽音嗎?」
「是啊,將暗號搭配杜鵑各種不同的聲調長短、再加以排列組合的話就會是十分出色的矢羽音呢。」
「好像很有趣呢。」想像著畫面的高坂陣內左衛門不禁莞爾。
「怎麼樣?陣左你要不要也和陣內試試看呀。」
「......咦?」面對雜度昆奈門這番突如其來的提議,高坂陣內左衛門在困惑之餘頓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先前雜度昆奈門也說了,那是他與父親之間、專屬於父子兩人的矢羽音。
也許是考慮到山本陣內是高坂陣內左衛門的烏帽子親這點,所以他才會那麼提議的吧。
高坂陣內左衛門持續擦拭著手中的忍具,同時默默地低下了頭去。他驀地感覺到有些恐懼、想要避開對方那彷彿能夠洞察一切的酒紅色瞳眸。
他並不是很確定現在自己的面上正帶著什麼樣的神情。
正如此刻他心底逐漸泛起的漣漪那般,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該是感到欣喜抑或惆悵。
***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話,陣內想必會很開心的。」
雜渡昆奈門的這番話與萬籟俱寂的夜裡那越發悲涼的杜鵑的啼聲,在此刻的高坂陣內左衛門聽來都像是將他囚禁在黑夜的咒語。
杜鵑其實並沒有為誰而鳴,高坂陣內左衛門心底很明白。聆聽杜鵑的鳴聲之所以會感到悲傷,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某處也正悲鳴不已。
杜鵑是一種巢寄生*的鳥類。
明白地說,就是杜鵑鳥雙親並不會築巢育兒。牠們的孩子被雙親產在其他鳥類的巢中,並藉由殺死對方的雛鳥來博取母鳥剩餘所有的關愛。等待毫不知情的母鳥將牠們含辛茹苦地養大,牠們便從此一走了之。
「......不知道小頭他又是怎麼看我的呢。」
黃昏忍軍現今的狼隊小頭──山本陣內是高坂陣內左衛門的烏帽子親。
黃昏忍軍的職務是家族世襲制度。自從他為了追隨雜度昆奈門而斷然與親生父親斷絕關係之後,是山本陣內站出來不由分說地接納了他。若不是身為狼隊世家的山本陣內在那時候收留他做了養子,他想,也許自己至今也未能如願地成為狼隊的一份子。
山本陣內有六個仍尚年幼的孩子,其中最大的孩子還較高坂陣內左衛門小上十四歲。他時常笑說、高坂陣內左衛門的到來彷彿令自己在驀然之間增添了一位無比可靠的長子。對於他們之中最年長的山本陣內來說,或許就連忍軍首領雜渡昆奈門在他眼中亦仍是個孩子。
高坂陣內左衛門能夠清楚感受到,山本陣內之於他、與自己的孩子們之間那份對等而無差的愛。
簡直就像是杜鵑鳥一樣。
每當所思至此,高坂陣內左衛門的心中便充塞著一股巨大而無以名狀的憂傷。
不如歸去。
鰥寡孤獨。
不如歸去。
鰥寡孤獨。
不如歸去。
鰥寡孤獨。
不如歸去──
在星沉月隱的最深的夜裡,杜鵑鳥仍鳴叫不已。
那徘徊在他耳畔的聲音實在太過悲愴,彷彿就要啼出血似地。
***
「陣內,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笑得像個傻子。」
「哈哈、抱歉抱歉。」
雜渡昆奈門右手撐著臉頰有些慵懶地橫躺在庭院的廊上,空著的左手掌心捧著淺淺的酒碟。
與他面對而坐的山本陣內聞言感到有些害臊地笑著,並往雜渡昆奈門的酒碟裡斟滿了新釀的清酒。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小酌著清甜的美酒,雜渡昆奈門半瞇著雙眼有些揶揄地開口問道。儘管他心底暗忖著自己或許是明知故問。
「是這樣的,前幾天高坂那孩子突然跑來找我說要討論新的矢羽音。」
提起高坂陣內左衛門的時候,山本陣內的瞳眸中不經意地閃耀著欣悅的光輝,「是你對那孩子說了些什麼對吧?昆。否則他怎麼會想著要用鳥鳴作為矢羽音。」
「只是說了些陳年往事嘛,倒是陣內你看起來還真是開心啊。」
「喔,真有那麼明顯嗎?」
「一目瞭然呢。」
山本陣內輕放下手中的酒盃,對雜渡昆奈門露出了有些寬心的笑意。那是比此刻正輕拂在他們面上的三月的微風還要更加和煦的笑容。
「昆,」山本陣內莞爾著微微地伏下眼瞼,輕聲吐息著暮春溫潤的空氣。
「你知道高坂那孩子總是什麼都不願和我說。這些年來就算我一廂情願地將他視作我的孩子,但在他心底卻像是怎麼也無法接受似地......」
──總覺得不免有些寂寞。
「所以當他來找我談這件事的時候我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的。擁有彼此專屬的矢羽音之後、我彷彿又多了一道能夠與那孩子相互聯繫的羈絆了......哈哈,真是抱歉。忍不住說了些難為情的話呢。」
山本陣內真是個真性情的人。雜渡昆奈門心想。
「哪裡,連我都開始有些羨慕了呢──吶、陣內,也跟我分享一下你們的矢羽音吧?」
「不要。」
「太狡猾了吧,陣內!難道我在你眼裡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純真可愛的孩子了嗎?」
「您已經成為一個討人厭又愛偷懶的大人了。」
「太過分了,我可要好好地向陣左抱怨一番......」
「拜託您在年輕的部下面前表現得更加成熟一點吧,三十六歲。」
在與山本陣內之間一如往常的拌嘴聲中,雜渡昆奈門笑著將酒碟送至唇邊。這儼然已經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風景。而倏忽之間有什麼東西忽地映入他的眼簾,原來是白櫻的櫻瓣落在了他的酒面。
那一瞬間,雜渡昆奈門確信自己並沒有漏看那個本不應該在此刻出現的人一閃而過樹梢的墨色身影。
暮春三月,那仿若水洗過一般的青空中迴盪著杜鵑悽愴的鳴聲。
「陣內,那又是陣左給你的信號?」
面對著此刻雜渡昆奈門的揶揄,山本陣內僅是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表示那並非他們之間所約定的任何暗號。
「這種鳴聲......是杜鵑在求偶時鳴唱的聲調呢。」
明明是一首在春季表白的歌曲,在旁人聽來卻是那麼哀婉孤寂的曲調。
雜渡昆奈門凝視著不遠處的樹梢噤聲聆聽,並終於在此刻明瞭了一切。過去他聽過太多太多種杜鵑的鳴聲,理解那些憂傷旋律所各自蘊涵著的意義。
那啼血似的悲鳴不是為了喚回逐漸遠去的東風,而是少年為了向戀慕之人傾訴那被他埋葬了多年、始終無法言明的這份晦澀的愛戀。
吶,陣內──你是否能夠明白。
那是一隻深深戀慕著所寄之巢養育自己的母鳥、正不斷哭泣著的杜鵑呢。
*** 終 ***
大家好這裡是新哀。沒想到寫來寫去又是黃昏時,大人的魅力好可怕。
這篇是心血來潮想要寫給梅梅的小說。因為上次聽她說她想看山高 (←高處不勝寒嘿),覺得我一定又將會是中文圈第一人於是就這麼寫了。
最近在Plurk上很流行噗幣委託,原本也想湊熱鬧來開個大約500字的噗幣小說委託,這篇就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去寫的......結果大家也看到了,500變成3500,今年是個七倍的一年呢!(笑)
父子超棒,遲鈍的山本爸爸與有苦不能言的兒子超可愛......希望大家會喜歡。
新哀*Mayo 2017/11/13 秋
備註/
* 四聲杜鵑 (學名:Cuculus micropterus) : 為杜鵑科杜鵑屬的鳥類,體長約30多厘米,雄鳥的頭頂和後頸均為暗灰色,頭側淡灰色;背部和兩翼表面為濃褐色;中央尾羽與背部同色,但具有一道寬闊的黑色近端橫紋,下體自胸部以下均為乳白色,雜以黑色橫斑。雌鳥頭頂稍帶有褐色,胸部沾有棕色。中國古代也稱子規、杜宇等。
* 矢羽音 : 矢羽音是忍者之間與同夥會和時用特別的聲音及暗號聯絡彼此所使用的信號。一般人
聽不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的聲音,就算有所察覺也未必能聽出內容的意思。
* 巢寄生 : 是某些鳥類將卵產在其他鳥的巢中,由其他鳥(義親)代為孵化和育雛的一種特殊的繁殖行為。寄主主要選擇與自己孵化期和育雛期相似、雛鳥食性基本相同的宿主。
寄主通常只在宿主巢內產一枚卵,有時也會產下多枚。寄主多是在宿主開始孵卵前產卵,如果宿主的卵已開始孵化,寄主常常會把這些卵吃掉或扔掉,使宿主卵孵化失敗並延長宿主的孵卵時間。
0コメント